遇見 悟謙法師

遇見 悟謙法師

黎上師／資料提供　林雪芬／整理

悟謙法師簡介

釋悟謙法師﹙ 1922.7.24–2010.12.8 ﹚，為陝西省咸陽人，俗姓孔，是為農家子弟。童年因逃大旱荒，離家失學。十五歲流浪至西安崇仁寺當沙彌，得淳德師循循善誘啟其蒙；寂賢師祖授以五堂功課， 及佛法初階等，諄諄不倦導其智。因感得佛陀教理精深廣博，能慈悲度人，饒益有情，而發菩提心註1。更求學心切，精力充沛，夜以繼日，力學精進，不倦不休。十八歲於西安大興安寺心道法師座下受具 足戒註2，成比丘身。由其善法欲之強烈，為滿求知，於次年轉入西安臥龍寺，參學叢林規範，及各種梵唄。先後跟隨終南圭峰山含靜上人學習禪宗、興教寺﹙玄奘大師塔院﹚妙瀾法師專學唯識宗法相、四 川近慈寺能海法師學戒律與密宗等諸學。雖略窺各宗門徑，然未能深入，而於法相因明奧旨深義，嚮往殊甚。

1947 年毅然離開陝西徒步西行，經四川、青海，發願前往西藏求學。修行人在菩提道上都有很多關卡或障礙要跨越，故稱「勇士」。悟謙法師的勇士精神，在這段求法歷程最最精彩。根據　劉上師的 描述︰「既無嚮導，又無同行，療饑與渴惟冷水乾糧，辨方及時惟太陽升降；背負重囊，孤身萬里，以不識途，不免走入歧途，非趕不上宿處，便是錯入窮途；待走回頭， 則又不知方向，如是不下五六回 ，險些丟掉性命。此非故駭聽聞，以天有不測之風雲，於峰巒起伏間，更為難測。即今陽光處處，轉瞬大雪紛飛，漫天遍野，均被冰封；令人全身顫抖，牙 齦互擊作聲，兩腿血脈凍凝，硬至不能動，難移 寸步，逼近凍死邊緣。於是就在雪地蹲下，縮作一團，盡力將下裳牽下，密封下體，經數分鐘，頗覺頗知觸覺。乃提起真氣，起身疾跑一二 丈，再蹲再跑，愈跑愈趨山下，直至轉過山坳，始覺氣溫稍為轉 變，旋而血脈流通。忽然遠見山間微現燈光，精神為之興奮，朝光而行，抵達一間喇嘛寺，才算掙脫死神之掌握；至今思之 猶有餘悸，然不久又登途矣，觀其自述，其堅毅之志，活躍紙上」。

悟謙法師不怕萬里迢遙，在孤單無伴，人地生疏，冰天雪窟，千辛萬苦中，于1954 年到達拉薩，在拉薩哲蚌寺拜羅桑敏郎大格西註3 座下，學習藏文、因明學、及《現觀莊嚴論》，歷時九年。劉上師說，喇嘛能入住三大寺﹙哲蚌、噶登、色拉寺﹚所屬之蘭若註4 又能拜名師，必需發心真切，德學俱優者，否則絕不能得；而謙師以外地孤僧能如此，可說是異數，實則其品學俱佳所致。不愧為一代高僧 。

1958 年轉往印度，留居四十餘載，歷任印度玄奘寺、中華大覺寺住持、印度華僑佛教總會理事長、世界佛教華僧大會印度區主席等職。1966 年于印度成立僧伽聯合會併自任會長。1968 年發起創建玄奘寺。1983 年接管菩提場大覺寺，並重建大雄寶殿及僧寮。1998 年6 月10 日將兩粒佛寶舍利（一粒直徑3.5 毫米，另一粒1.5 毫米）獻給西安大慈恩寺，安奉在大雁塔三層中央。2000 年于加爾各答玄奘寺成立佛學院，后經二年因經費不足引一些糾紛而停辦，其后，復立志將因明學翻譯成漢語，2002 年于印度發起譯經工作，已譯出：因攝論、因類論、心類論三種約二十萬餘字並已出版。原計劃譯經八十餘卷，由於經費不足，輾轉到香港籌募資金，在香港譯出《莊嚴正量論》、《七部除暗量論》、《光明能脫量論》三部合約五十萬字。

嘗聞其藏文忘光光，怎能有如此譯出成就，實則其謙卑所致。又如在印度成立佛學院，欲培養人才但因糾紛即選擇謙讓，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確人修如其法號「悟」「謙」。

2010 年11 月24 日，與香港佛教僧伽會會長 紹根長老、廣東博羅禮佛禪寺住持 日照法師在印度菩提伽耶大覺寺舉辦的「十方法界聖凡水陸大齋勝會道場」，主持啟壇洒淨儀式。

同年12 月8 日 悟謙法師在香港圓寂，享年八十有八。17 日于廣州南華寺舉火西歸。也算落葉歸根。 一代高僧就此殞落。

印度菩提伽耶中華大覺寺挽幛悼曰：

其一：「悟道堅韌理通因明堪稱佛門泰斗　謙卑安貧法修顯密確是空谷幽蘭」

其二：「悟起自性萬千里西行效法玄奘天竺取經謙讓無為六十載東度眾懷大覺異邦弘法」

（按因輾轉抄錄如有別字漏字敬請諒解 ，只想把世人有此懷念之情呈現）

因緣際會

敦珠法王嘗言，　劉上師與　悟謙法師之相遇為「機緣圓滿，不約而任運相會」註5。而　黎上師則是悟謙法師於晚年時來到香港，亦機緣圓滿，帶著弟子眾凡十二人註6，至蓮池寺註7 參訪 謙師。

度語者

前者　劉上師初訪印度噶林邦，　法王不諳華言，　劉上師不熟藏語，能將《大幻化網導引法》（藏名那也東初）「傳」「譯」並由　劉上師編譯出版之關鍵人物，即是　謙師，此「法」全部為無上密教傳派之教授訣要。　法王觀此機緣成熟，遂將遠近教傳巖傳雙具之靜忿摧壞金剛地獄壇城，四灌成熟，與能解脫之導引法，全部攝集開示。為後來藏傳佛法漢化之基石，雖法王讚喻　劉上師為五百年來第一人。但　劉上師一方面無時或忘其師﹙敦珠法王﹚之如海深恩；一方面則感恩幸得法師之相助，始能如盲人之得杖而行。因此為尊重法源故，所有導引法及本尊儀軌，必列明「釋悟謙度語」。

法脈傳承人觀功念恩

黎上師不僅是　劉上師的心子，且在　法王時即賜名「法界光」藏音「楚英窩錫」預示其責任。　劉上師圓寂後，　敦珠佛母即以與　法王無二無別之身認證　黎上師為法脈接班人，賜蓮冠法衣，並透由　仙藩甯波車頒「敦珠新寶藏傳承表」，成為第十二代傳承上師。有見於這位時常出現在法本上的大德　悟謙法師，當然深知並觀其「功」念此「恩」。

善財童子之參

機緣成熟，法師因譯經經費籌款輾轉至香港，晚年時光，幾乎留滯香港，仍不懈譯經及欲成立道場弘法。

2005 年2 月19 日　黎上師懷著感恩的心，引領一眾弟子至蓮池寺參訪此位大德，並請開示，此見吾師謙卑之德行不下於謙師，其智量悲量器量則非吾輩所能度測也。　劉上師說：「學佛最重參力，禪宗稱行腳，蓋以多親近善知識，藉廣見聞；此善才童子所以五十三參⋯⋯」註8

法師之開示

法師仍秉一向謙恭，雖追隨過禪宗、密宗、淨土宗的上師修學，自稱無有證量，要對金剛乘學會同學開示則不敢，但可以談一點心得︰

1. 有證量之師難求，至少得跟隨有正知正見之師。

首先得觀察傳法者之品德，即使師父看似普通人，但有正知正見、守戒。則其弟子亦會被引導至正確修行方向。有些人雖學問很好，但如無正知正見，又不會修行，如果跟隨這種人學習，就容易墮入邪道。

例如在加拿大有位朋友，每日靜坐三個小時，可以上四禪天註9，有一次感覺到要爆炸，出定後覺得很不舒服，經詢其師亦無有所助，惟曰：「good ！good ！ 」即使悟謙亦無能為力。故說有證量之師難求。

有學員問法師：「有沒有見過有證量之人？」

法師簡潔回答：「沒有。」

2. 為弟子者﹙不管居士修還是出家專業修﹚，也要有正知正見。

特別各位均是居士

01 可以即學即修即用，與日常生活結合。

02 不要說現在不修，遲些閉關時再修。

03 先處理好世間法，不可置眷屬不管，走去專業修。﹙如果世間法都不能夠好好處理，如何能成佛。﹚

04 修行成就不在於閉多久的關。故居士如想要領略閉關，可以閉一些短期的關。﹙法師說他自己閉了六個月的關，出關後也沒怎樣。﹚

05 居士供養專業修者，也很好。

06 正知正見，不求神通，而是了生脫死。有人以為閉關後就能得到證悟﹙按：法師語頓，應有考量﹚，或得到神通力就很厲害。例如以前四川有一個道士，能呼風喚雨，據說連一位佛學家歐陽漸，也來向他請教，道士竟沾沾自喜，當時悟謙法師說他就不會請教這位道士了，因為學佛是要了生脫死。

07 觀功念恩，每個人都有優點值得學習。把人家好的來學，壞的就不要學。

08 自我反省。我們經常跟自已說，沒有啊！我沒犯什麼過錯，其實一日有一日的過錯，作幾十年人就有幾十年的過錯，積累下來，應該好好反省。

09 吃苦。﹙按：佛陀說世間沒有不苦，乃四聖諦苦集滅道之第一聖諦﹚修行人要吃得了苦，吃過大苦，小苦就算不了什麼。學員再問法師：「是否一定要吃苦才能有成就？」法師說當然不是隨便拿些苦來吃，當他下定決心西行求法時，在西藏修行環境很差，就吃了很大苦，也因此見到很多菩薩。

10 菩薩長得跟我們一樣。學員又問：「那些菩薩是什麼樣子？」法師說：「跟我們長的一樣。當你最困頓時，就出現一些人給吃給住，他們就是菩薩，而不是會放光，在天上飛的。就好像當小孩在平地玩耍，父母多數都放心讓他們玩耍，但是如果在高樓上玩耍，父母就會分外小心看管，是故當你在困難中，菩薩亦會多加護持。」

緣因緣緣　緣法而圓滿

悟謙法師回憶當年在印度噶林邦時　敦珠法王乃藏密大師，　劉上師則精通顯密，而他其實不懂密法，他本屬顯宗，但懂得藏文及中文，故而成為　敦珠法王及　劉上師之間的橋樑，剛開始的時候　敦珠法王所說，他僅懂一半，但一個月後就差不多九成都能明白了。其實法師度語相當嚴謹，根據　劉上師所述，1981 年冬　法王二度駕臨香港時嘗向其述及：「⋯⋯度語者，聽我說後，即以藏語向我回述，務必深合我意，始向你傳出，有時至再至三，不厭詳盡，一定將我所說完全符合，然後告你，你應非常珍重，我亦非常懷念⋯⋯」因此　劉上師有〈法王懷念悟謙法師〉文，及〈悟謙法師傳〉均於季刊登出。

情器無常，而法師又能在晚年時東來香港駐錫，讓　黎上師不僅能來得及在法師有生之年，代表　法王、　劉上師及金剛乘學會，親自向其功德註10 獻上深深感恩與謝意。並能讓一眾弟子親近善知識如沐春風。誠吉祥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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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菩提心（BODHICHITTA）：字面意義為「證悟之心」。在相對的層面，是指為一切眾而證悟成佛的願望，及為達此目的所做之修行。在究竟的層面，則是指對自我與現象究竟本性的直觀。

註2 受具足戒（按此處應是別解脫戒）：有三種誓戒：

1. 別解脫戒：佛陀在律部中教導在家眾與出家眾有關行為之訓誡如十善戒。主以不傷害眾生為原則

2. 菩薩戒 ：即發誓將身（行為）語（語言）意（念頭）全然奉獻利益他人，同時希望能生起培養保存此誓願。即指慈悲六度的修習，終能引領一切眾生全然覺醒。主以不僅不傷害且要能利益眾生。

3. 密乘戒（三昧耶戒）當弟子事奉心靈導師及從上師處接受灌頂時，所創生出來的神聖聯繫。有人說在密咒乘中有十萬種三昧耶誓言，卻能將它們濃縮為與上師身語意相關之誓言。主以不僅不傷害且利益，更進一步對眾生要淨觀。

註3 格西：藏語（ ）拼音“gexe”意譯為“善知識”“善友” 是藏傳佛教格魯僧侶經過長期的修學，而獲得的一種宗教學位。條件精通五部大論並能通過測試。五部大論即《入中論》、《現觀莊嚴論》、《戒律本論》、《釋量論》、《俱舍論》，學習完畢，參加辯經考取學位，在藏傳佛教格魯巴中則具有頗高的身份。格西分四等級，即拉然巴格西、磋然巴格西、朵然巴格西、林賽格西。

註4 蘭若：梵文音aranya，又譯為阿蘭若、阿蘭攘、阿蘭若迦、阿練若、阿爛拏、阿練茹、曷刺羦等等，意譯叢林。佛教術語稱“蘭若”，早時指森林空地，可供出家僧侶修行頭陀行，後引申為佛教僧侶住所名稱，亦為佛寺之同義詞。

註5 按　劉上師之註：當　劉上師啟程赴印時，原定為偕　陳健民上師（當時 劉師以師兄稱之）閉關修習，陳師乃為訪得　法王，介紹　劉上師前往求法，知　劉師言語不通，遂徵得剛好也在印悟謙法師為之度語，如此安排， 雖是人為，卻也自然形成。剛好有此因緣，故曰：「機緣圓滿，不約而任運相會」。

註6 十二人即陳永根、楊秀芬、甘耀權、張旭文、楊達三、雷瑤莊、楊健、朱淑蓮、朱淑鳳、冼德華、車坤、周洪威等師兄，由隨行中張旭文師兄做紀錄。

註7 蓮池寺：位於香港昂平，寶蓮寺以西，倚山而建，面朝天壇大佛。由式如法師於公元1921 年創立，並於1991 年註冊成立不牟利有限公司。式如法師之後，則由精通內典，顯密雙修的圓行上人為住持。後因傳人難覓而成立董事局管理寺務，由其諸弟子中深受上人器重的楊釗居士肩荷祖業。此寺一樓落款「洛伽自在」，實有其來由，洛伽即普陀洛伽之簡稱，自在則指觀世音菩薩，是供奉觀音菩薩的佛殿。整個氛圍低調 ，是清幽靜修之處。雖為顯教伽藍（寺院），也可作密教道場，四眾佛弟子常在此聚會，有禪有密有淨有華嚴有唯識⋯等不同宗派宣講不同教義教法；如「火供」「煙供」「修法」「觀想」「灌頂」「放生」⋯等等。佛云：「一切善法皆是佛法」。悟謙法師如觀自在菩薩之於洛伽山為 往來遊舍，而選此地為其往來之駐錫地也很自然。

註8 見　劉上師著《悟謙法師傳》

註9 四禪天：指修習四禪定所得果報之色界天，或居於此界之眾生。色界天依果報之程度有初禪天、第二禪天、第三禪天、第四禪天。參禪參到忘人無我的境界，便到初禪「離生喜樂地」。已破我執而得禪悅為食，法喜充滿的受用。二禪是「定生喜樂地會在定中得到最大的歡喜。三禪是「離喜妙樂地」在定中離開禪悅為食，法喜充滿之喜，而得妙樂。四禪是「舍念清淨地」意念不但止住也舍了，非常清淨妙樂但仍是凡夫地尚未證果，只有到「五不還天」的境界才是入聖入法性流。

註10 功德（Merit）：即善業，由身、語、意的善行所產生之能量。為方便區分，有人將菩薩的事業稱為「功德」，一般人的善行善業則稱為「福德」。